MercuryDiaries水星日记

丧甜专业户

《疤痕体质》第一章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一)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

   今天又下雨了,刚下完选修,劣质雨伞被风吹断掉好几根铁杆,双肩背包淋湿得很彻底。我对下雨天的感情很特殊,不仅因为这潮湿的空气总能最合时宜得将我的忧愁幻化成写歌灵感,更因为,我是在一个雨夜捡到的刘扬扬。那时他蜷缩着蹲在我家楼下的花坛边上,明明意识到有人凑近看了,却紧咬着双唇倔强地不发出求救信号,痛到想死的程度也只是呜咽两句,要不是路灯把他白色T恤上的血照得格外刺眼,我只会把他当成和大人吵架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。我似乎把这说得异常轻松,那是因为,刘扬扬说我是一个没有意思的人,所以今天已经是他消失的第27天了,我还在努力变得有意思,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肖德俊日记

     



   从董思成的车上下来,与他挥手告别之后,肖德俊快步回家,他觉得背上的吉他实在太重了,这个平时在他生命中占有很大分量的东西,现在在他的瘦条条的肩膀上也占有很大分量。正想给吉他换一边背着的时候,感觉到背上一轻,他疑惑的偏过头,清晰得看到一头橙毛和晃得不行的耳钉。

   刘扬扬?!

   刘扬扬从他身上接过吉他,肖德俊跟上去的时候无意识触碰到他的手臂,听到刘扬扬“嘶”得一声,他慌忙撩起袖子一看,几条还带着血迹的伤痕刺得他眼睛疼。刘扬扬看着他缓缓放下自己的袖子,停下来不走了,想开口说点什么。

“我......”

   肖德俊有很多问题想问他,你的伤是怎么来的,约好去日本的那天在机场为什么消失了,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,话堵到嘴边最后只变成了一句:“怎么又染头发了?”

“刚刚送你回来的男生是谁啊?”

   肖德俊白他一眼,继续往前走。

“是谁啊是谁啊?”刘扬扬不依不饶,进门了还一直扯着嗓子问。

“董思成,我们形体课老师。”

“他看着和你差不多大诶...他每次都送你回来吗?也是哦,你没车不方便...不对,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吗?”

   肖德俊任他叽叽喳喳,把吉他放进房间就去拿医药包准备给小祖宗擦药,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多说一句话,刘扬扬为什么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要抓着不放,却总是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他呢。

“手。”肖德俊在他旁边坐下,示意道。

   刘扬扬乖乖得伸过去给他涂药,因为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,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,抿着嘴不说话。

“每次受了伤就来我家,我家是诊所吗?”肖德俊没好气,涂药的力度也故意大了几分。

“嘶—啊!疼!你轻点!”

“不疼你不长记性,嗯?自己说这伤到底怎么来的?”

“就...不小心...”刘扬扬低下头,有意回避他的眼神,肖德俊的眼神是可以把人望出一个洞来的。

“哦,不小心切菜切到的?”肖德俊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。

“对对对,我有一次想自己做菜来着!”刘扬扬话接得飞快,也不管这理由合不合理。

“切菜切到手肘去了是吧,你怎么没把自己给煮了?”他作势又要重力几分,刘扬扬灵活得把手一缩,朝他皱了皱鼻子。

“我没事啦,你看,你给我上了药就不痛了,真的没事啦—”

 

   刘扬扬说话带着软软糯糯的台湾腔,总是真诚得看着你的眼睛,好像从他嘴说出来的话就算再离谱也不忍心去反驳。哪怕刘扬扬说:你看那天上挂着的,白天是月亮晚上是太阳。肖德俊也只会鬼使神差得回答一句,是,你说得对,扬扬说什么都对,明天晚上我们就去晒太阳。

   少年人很会挥发他的这份纯真,他用纯真爱人,也因为纯真被人爱。可是爱,在碰到肖德俊之前的好多年,对刘扬扬来说都只是一个奢侈的物化的名词,是超市里几块钱一斤的小菜,是酒店床头五颜六色的小包装盒,是情人节街头卖花小女孩手中的玫瑰。无论是什么,都是别人的、与他无关的另一个世界。

   和肖德俊的遇见,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握住了一双手,那双手的主人对他说:快上来,抓住我。于是他拼了命和翻涌的潮水逆行,水涌入耳朵内眼睛里都可以不想不念,只要那双手还在。但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发出嘲弄:可笑,你为什么总想离开这里去那个不属于你的地方。

   这晚的刘扬扬又被噩梦吓醒,是那个重复的梦,一个做了十几年的梦,他溺在海里。不同的是,这次他的梦境中有肖德俊,肖德俊想把他拉上岸,却被他也拉着坠入了,他害怕,想说话,想把肖德俊捞上岸,一张开嘴却只有无穷无尽的苦咸的海水跟即将窒息的无力。不可以,怎么可以。

   刘扬扬尖叫着惊醒,一旁的肖德俊也被这动静给吓醒了,他看着浑身发抖的刘扬扬,刘海被汗浸得湿透,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,被子角已经快被他拽烂了。

“又做噩梦啦?”

   刘扬扬没有马上回答他,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,等呼吸平稳下来,弓着身体把脸埋进枕头里,缓缓才说出一句:“德俊,你救了我,你为什么要救我......”

   肖德俊把刘扬扬扯入怀里,什么话也不问,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他的头、拍着他的背,说:“别怕,只是一个梦而已啦。”直到睡着之前,刘扬扬嘴里还一直在重复那句:“你为什么要救我......救我...”

   笨蛋,一下救一下不救的,到底要我救你还是不要啊,受惊到发抖的样子,和几个小时前追着他问为什么和董思成吃饭的小屁孩简直判若两人。

 

   肖德俊有好几次想将那些事问出口,关于他梦境的细节,关于他经常性的德语电话,关于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新伤疤,关于那天在机场把他带走的那个叫黄旭熙的男人,但他每次都选择放弃。也许是觉得只要刘扬扬想说就会主动说,也许,是他害怕听到真正的答案,不知道的就认为是不存在的,这是错误的唯心主义,但他想对刘扬扬唯心。

   肖德俊看着已经微微亮的窗外飘过几片樱花,睡意全无,对哦,四月了,喜欢樱花的人一定很喜欢四月吧,他想着。

   在四月,他的男孩出现、消失、又出现,比这个季节的风还快,带着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香芋味冰激凌一起,带着他一身的伤疤和秘密一起。是于他而言,充满失望与狂欢的四月。

   肖德俊想起一首诗—

   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,从已死之地滋生丁香。

 

   刘扬扬刚被他捡回家时一声不吭,问了好久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刘扬扬今年20岁德国国籍。

“你比我小一岁,得叫我哥啊。”肖德俊打着哈哈,自认为和已经吃了他做的3天饭的刘扬扬很熟了。

“没意思。”刘扬扬别过眼,溜进房里去玩肖德俊的switch。肖德俊心想也就我这男大学生人帅心善,换成别人早就把你小屁孩卖了。

   关系缓和于他第一次发现刘扬扬做噩梦,因为刘扬扬还受着伤,肖德俊一边夸自己温柔体贴一边把刘扬扬安排在自己的主卧睡觉,而他经常作曲到很晚,睡琴房也无妨。那晚他刚和钱锟交流完创作心得,准备去倒杯水,路过主卧的时候听到里面声音有点不对劲,他把门推开一看,刘扬扬把照明灯台灯全打开,头缩在膝盖里一动不动,嘴里在哼哼着什么。

   他更新了一个认知:刘扬扬晚上很容易做噩梦,有幽闭恐惧症。难怪小孩第一天睡之前就问肖德俊家里有没有玩偶,肖德俊没反应过来只回答了一句,我家摆那玩意儿干嘛,刘扬扬说没干嘛就问一下不行吗。

   从那天开始,肖德俊自作主张决定搬回房间和刘扬扬一起睡,以至于刘扬扬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像只八爪鱼把肖德俊捆在怀里,脸红到耳朵根子上去了。肖德俊笑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,他心想这真是我见过最容易害羞的外国人。

“你脸红什么,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说完就穿起外套准备去上课。刘扬扬听到他的嘲笑,捋一把刚睡醒的炸毛,看起来恶狠狠其实毫无威慑力得盯着肖德俊走出去,肖德俊回头和他对视上不禁抖了抖,怎么看怎么感觉刘扬扬在说:你看到底谁吃了谁吧。

   那段时间,刘扬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“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,我不过是你碰巧捡回来的。”

   肖德俊寻思着“捡”这个词还用得挺到位,他仔细端详了刘扬扬的脸,安静的时候像一只乖顺的绵羊,活跃起来又像草原上带有攻击性的小狼,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动物就对了,自己还白白捡了个宠物回家。

“既然被我捡回来了,就好好听主人的话吧,小羊。”肖德俊叹气,摸了摸他的头。

   其实,刘扬扬的言外之意是—

   为什么你要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,如果你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的话。付出的人从来不会计较,说收回就能收回,可是我会想要更多,我想要偏爱,你不能问也不问别人能不能受得起这份恩赐就给了,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冬天的人,会被太阳灼伤的。

   他接过肖德俊每日一投喂的香芋冰激凌,低头舔着最上层的紫色奶油不说话。

   肖德俊,为什么你这么好,可我偏偏是一个坏人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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